蛋糕公式/攻势

《市中隐者/气息尚在》

—坐在我旁边的应该是导演的学生,整个冗长超过一个小时半的过程中,她不断在空白的笔记本上记下东西。我同时也可以感觉到,坐在后排的,甚至在观众席上的许多观众,都是她的学生。他们偶尔窃窃私语,偶尔跟着剧情的刻意抽离部分而偷偷嬉笑(他们看到喜,我却看到悲)。我其实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,就等着那些剧情刻意抽离的片断以释放自己的不耐。如果真的要区别我和他们的不同,我做的只是关心和想了解一个创作人的创作意识形态和艺术旅程。然而由始至终,我和他们是一样的,没有“忘我”地掉进台上更大的背后动机(我其实到现在还没找到这出戏“背后的动机”是什么?)。

—我和他们,都在欣赏的是一种叫做蛋糕制作的过程,愉悦而超现实,然后就等着蜡烛点亮后熄灭,我称它为蛋糕公式/攻势。

—蛋糕公式/攻势1是制造华丽的盛宴:耸动煽情如电影的配乐,或突兀超现实的音效,小丑式的过场形体表演,扭曲机械般的群体体操舞蹈,还有大量歇斯底里的情感爆发和呐喊。

—蛋糕公式/攻势2是通俗耐人寻味的配料和颜色:大量的人物冲突和疏离,配以心理卫生不健全“病态”或缺陷的人物,性隐喻的暧昧动作,情色系的服饰,多媒体的文字强势轰炸,华丽的词藻堆砌,文字上扑朔迷离浓雾般的反讽,以及大量的Black Outs方便消化。

—蛋糕公式/攻势3 是献上的蛋糕是已切割、体无完肤而融化在即的:大量的解构和重组,多条主线同时堆叠铺排,表演者的突然时空跳脱和转换,以及突兀场景意境的拼凑。

—这就是蛋糕公式/攻势,始终如一,所以会有一批新新新人类(不确定有没有新的名词可以阐述80/90后的新生儿,the next generation?)会追随,因为这反映了他们的现实生活……

—这是新加坡“华语”剧展的第一出戏,却绝对揭示了“华语剧场”的现况所出现的问题:
1。新加坡的标准华语应该如何定位?(三位表演者没法统一阵线。)
2。华语剧场的文本西化的程度有多严重?(全剧仿佛出自一部翻译剧作,而原来的文本是运用华语的,但再不是华裔导演的改编重写后又被翻译了,造成翻译的文本部分在结构和思维上相当西化。)
3。如果新加坡华语剧展是重点的话,我看不到“新加坡”风味。没有对错,只是觉得缺少了什么?
4 。如果用“诗人”、“妓女”、“渔夫”和“警察”来映射新加坡的社会况味的话,我个人觉得还欠犀利和不全面。但这也就深刻地反映了这座岛屿,在印尼烟雾袭击时无能为力的宿命了。

—我猜想那些学生和我一样,就只能看剧情,看人性,看悲喜剧笑点,可能看不到更“直接”,更“警世拍案”的内在骚动,因为我们就只能以这样较“卑微”和“宿命”地回归自己的生命,亦如华语剧场苟延残喘地呼吸着。

—还是期待有一天蛋糕里有着浓郁的新加坡式佐料,而其中的佐料华语,不是工具而已,是新加坡存在的价值,岛城文化的精髓依据。

—其实很确定,这出戏还是符合市场文化要求的,是诚恳的作品。可是……

—如此写下来是自己给自己挖洞跳,给了自己一个更沉重的,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不太想选择到的讯息。

[今天走入剧场前台时,拿了桌上的刊物和宣传单,在游览后才发现,戏聚现场里的四出戏是如何被排列先后和铺排效应的。根据自己制作的经验,猜测其中政治正确的走向,对位身边那么多献身其中的朋友们的来日回应后,觉得这个整体制作稍有偏差不适,在酝酿和呈献的过程中,少了平等对待和全方位体恤的关照,在资源提供和时间允许上也相当拮据。不是要苛责,只是自己觉得有点不舒服,也觉得不是任何单一环节的缺失,就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和汗颜罢了。这是剧场的真相,从来很少人会把这样的事,列入艺术成品最后的整体考量和验收。承先启后来时路,其实几番无奈啊!]

[那个坐在旁边的学生,是好学生,真好。也就是这样稚嫩的好。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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